作者: 本刊記者 王 英

引子

山茶花是溫州的市花，花語是“理想的愛情”，管志彥烈士的母親羅小雙的“愛情”一直都在。只不過，她愛的是消防事業(yè)，愛的是社會公益事業(yè)。她的愛就像是無窮無盡的山茶花種子，隨時播撒，隨處開花。她把對兒子的思念融入消防事業(yè)，融入社會公益事業(yè)，用大海般深沉廣闊的母愛，書寫出精彩的人生。

一

這些天，羅小雙始終睡不踏實。

她在想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準(zhǔn)備好。對，還有甌柑，那是兒子管志彥最愛吃的。

清明節(jié)一大早，羅小雙起身下樓，想起兒子小時候邊吃甌柑邊抹著嘴角的汁水的樣子，她想笑，淚水卻落了下來。

她住的小區(qū)原本沒有電梯，鄰居們陸續(xù)地搬離了這個小區(qū)，但她始終沒有搬，連屋內(nèi)的家具也沒有換，因為她怕兒子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
新裝的電梯有些不好使，羅小雙進來的時候差點兒絆倒。要是兒子在，肯定會用他那厚實的大手把她扶住，她想。

當(dāng)年，兒子就是用這雙大手緊緊抱住水槍，倒在了滅火救援的戰(zhàn)場。羅小雙多想讓兒子此時還站在她的身邊，像一棵偉岸的大樹一樣讓她倚靠，給她帶來安全感，但2005年8月2日那天，這棵大樹倒下了，把安全留給了他要守護的人們。

面對生死考驗，管志彥從容不迫。

當(dāng)天上午10時許，馬鞍山市消防支隊接到報警，蒙牛乳業(yè)(馬鞍山)有限公司發(fā)生火災(zāi)，火勢異常兇猛。

火情就是命令，管志彥和戰(zhàn)友們火速抵達現(xiàn)場，堅守在阻止火勢蔓延的崗位上。忽然，他們聽到有人呼救：“里面還有人，快救人??！”

人命關(guān)天！管志彥沒有多想，跟兩位戰(zhàn)友一起組成救援小組，擰開強光手電，一頭扎進了滾滾濃煙中。很快，在燈光的引導(dǎo)下，他們救出三名被困群眾。

在繼續(xù)深入火場搜救的過程中，危險沒有任何征兆，悄然而至。“轟”的一聲巨響，鋼結(jié)構(gòu)屋頂坍塌，三個年輕的消防員不幸被鋼梁壓倒，當(dāng)場壯烈犧牲。管志彥獻出了年僅21歲的生命。

那晚，馬鞍山下著蒙蒙細雨。人們說，老天爺都在心疼志彥和他的兩名戰(zhàn)友，為他們?yōu)⑾铝搜蹨I。

羅小雙接到這個消息，如同晴天霹靂，她不敢相信卻不得不接受這一現(xiàn)實。

早些年，她時常想，倘若當(dāng)年自己態(tài)度堅決，不同意兒子去參軍，尤其是成為消防員，他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早已大學(xué)畢業(yè)，謀了份好差事，然后娶妻生子，一家人其樂融融。

羅小雙是個苦命的女人。在兒子10歲那年，丈夫不幸去世，家里失去了頂梁柱。瘦弱要強的羅小雙又當(dāng)?shù)之?dāng)媽，獨自把兒子拉扯大。

家庭變故讓管志彥比同齡的孩子成熟些，他總是很聽話，安靜地隨母親上下班，幫她做家務(wù)活。鄰居和同事們都說，這么乖的孩子，一定是爸爸派來照顧媽媽的天使吧。

羅小雙知道兒子一直有一個軍人夢，長大后的管志彥不敢提起，怕母親傷心難過。因為他知道媽媽心里的苦，也知道媽媽曾在無數(shù)個黑暗的夜晚黯然神傷、悄然落淚。他不忍心離開媽，離開這個家。

看見有的同學(xué)參軍入伍，管志彥羨慕極了，他掩飾不住心里的失落。羅小雙看在眼里，疼在心上，她知道兒子的心思，也明白兒子的志向。

糾結(jié)了好些時日，羅小雙主動對兒子說，同意他參軍的想法。管志彥當(dāng)時興奮至極，卻又不放心讓母親一個人在家。

為了不拖兒子的后腿，羅小雙故作輕松地說：“沒事的，你去吧，媽會照顧好自己的，家里的事兒不用掛心?！?/p>

有位親戚不理解：“他爸走得早，這么多年下來，你含辛茹苦把兒子帶大不容易，為什么不讓他把大學(xué)讀完，讓他去那么遠的地方干嗎呢，娘兒倆生活在一起，至少還能有個照應(yīng)?！?/p>

“是啊，我也很想把孩子留在身旁，可是他長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，我得尊重他的選擇，讓他出去闖。” 羅小雙眼里閃動著淚花。

就這樣，管志彥投筆從戎，成為一名消防兵。

志彥從小就多才多藝，喜歡唱歌。犧牲的前一天，隊里舉辦慶祝八一建軍節(jié)聯(lián)歡會，他還給戰(zhàn)友們獻唱了那首《軍中綠花》。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。

他原本計劃，年底就退伍回家，先完成大學(xué)學(xué)業(yè)，再守護在母親身邊。

就在建軍節(jié)的當(dāng)晚，母子二人的最后一次通話中，他用調(diào)皮的語氣對羅小雙說：“母后大人，再等3個月，待孩兒回去，好好伺候您……”

誰知，第二天他就永遠告別了人世?，F(xiàn)實就是如此殘酷，兒子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21歲。

從此，羅小雙無數(shù)次夢見兒子，與兒子的見面卻只能在每年的清明節(jié)。今年與往年一樣，她到達烈士陵園的時候，溫州消防指戰(zhàn)員已經(jīng)列隊等候在那里。

“兒子，媽來看你了，好想你。” 羅小雙在心里默念。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，像是怕驚擾了熟睡的兒子。

她用顫抖的手去觸摸墓碑，目光落在“管志彥”三個字上，眼眶一熱，雙目模糊了。羅小雙覺得，冰冷的墓碑也有了溫度。她仿佛在撫摸兒子剛毅的臉龐、堅實的臂膀、挺拔的身軀，仿佛在撫摸著兒子溫潤的每一寸肌膚。

但是，她不得不保持清醒，兒子真的走了，兒子早已走了，這一走就是16年。

面對陰陽兩隔的兒子，羅小雙在心里念叨。她先是自責(zé)不該把兒子送去當(dāng)兵，再怎么說那也是自己的心頭肉，身上淌著自己的骨血；緊跟著她又告訴兒子，這是她此生最正確的選擇，也是她這輩子最最驕傲的事情。

她每年清明節(jié)都會在兒子墳前默念這些心里話，跟往年相同，羅小雙又把兒子最愛吃的甌柑擺放在了墓碑前，用細弱而柔軟的聲音說：“兒啊，媽替你剝開，回來嘗嘗吧。”

羅小雙強忍住淚水，別過臉去，她用朦朧的淚眼望向遠方，遍地的山茶花開得正艷，兒子似乎還活著，他在花叢中點頭微笑，他聽到了媽媽的話。

二

在羅小雙的潛意識里，兒子其實沒走，他一直活著，因為這么多年，她有了更多的“兒子”。

羅小雙永遠無法忘記，那年的8月3日，在與兒子分離了594天后，她第一次來到兒子熱愛的警營，看到的卻是愛子纏著黑紗的照片。

撫摸著兒子睡過的床鋪、用過的臉盆、穿過的戰(zhàn)斗服，她嚎啕痛哭、肝腸寸斷! 她那會兒只有一個念頭，孩子沒了什么都沒了，她想一死了之，到另一個世界陪伴兒子。

“‘媽媽’，我們都是您的‘兒子’!”羅小雙一回頭，看見兒子的隊友們在她身后齊刷刷地跪倒一片。

她心頭一緊，伸手去拉他們，那些輕易不落淚的漢子，個個哭得像孩子一樣，怎么也拉不起來。羅小雙不禁抱住他們放聲大哭，悲痛的淚水匯成了河流，流向了她的心底。

那幾天，她聽到了兒子的許多故事，都是她之前不知道的——

剛?cè)胛榈墓苤緩┦且幻π哽t腆的小伙子，從大學(xué)到軍營，有很多不適應(yīng)的地方。他是水罐車戰(zhàn)斗員，負責(zé)破拆、水帶鋪設(shè)和供水任務(wù)，為了趕上訓(xùn)練進度，夜里偷偷給自己“加小灶”，兩手磨出了血泡，掌心也生出了繭子；在滅火救援現(xiàn)場，他與戰(zhàn)友一起沖鋒陷陣，從火海中營救被困群眾；他評上了優(yōu)秀士兵，不止一次受到嘉獎；當(dāng)年出警時他正在訓(xùn)練……

管志彥心里非常清楚，水火無情，消防員這一職業(yè)隨時都會遭遇危險。他怕母親擔(dān)心，給家里打電話向來是報喜不報憂。電話那邊的羅小雙每次都能感受到他的成長進步，他已經(jīng)完全融入了消防隊伍這個大家庭，并且愛上了那身軍裝。

兒子在她眼里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，她明顯覺察到管志彥變得從容、沉著，雖然偶爾也沖她撒嬌，訴說身體這里那里有點兒不適，但在羅小雙的安慰和鼓勵下，兒子馬上就釋然了。

那天，正在收拾兒子遺物的羅小雙聽到消防隊的警鈴驟然響起，隨之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和“快快快”的叫喊聲，現(xiàn)場頓時彌漫著緊張氣氛。頂多1分鐘，樓下傳來消防車的警報聲。

羅小雙知道，此前的日日夜夜，兒子也是這樣出發(fā)的，直到8月2日，他迷了路，再也沒回來。這又讓她心如刀絞。

看著那群陌生的“兵兒子”，羅小雙或多或少地得到些寬慰。在親友和兒子戰(zhàn)友的關(guān)心下，她試著調(diào)整心態(tài)，把傷口留給時間去治愈，她決定用“大愛”這根針慢慢縫合裂開的傷口。

從那時起，人們記住了這位瘦小而堅強的英雄母親，也重新認識了羅小雙。人們不禁要問，能培養(yǎng)出英雄的母親，又是怎樣一個人？

羅小雙是土生土長的溫州人，是個熱愛文藝的姑娘，她曾報考過藝術(shù)學(xué)校，卻陰差陽錯未能如愿。

17歲那年，她就參加了工作,先是去市棉織廠做了一名普通的擋車女工，她把普通的工作做到了極致，同時照看8臺機器，七八個小時腿不歇、眼不停，創(chuàng)造出了“萬米無次布”的奇跡!

1984年，28歲的羅小雙調(diào)至金融系統(tǒng)，開始從事信貸工作，很快便以嚴謹?shù)墓ぷ髯黠L(fēng)和高度的責(zé)任心，贏得了領(lǐng)導(dǎo)、同事以及客戶的信任。

在金融系統(tǒng)，對貸出去的資金，國家允許有1%的風(fēng)險，而羅小雙卻連續(xù)5年以零風(fēng)險的佳績被評為浙江省特級信貸員以及市級先進工作者。

現(xiàn)實生活是無情的，孤兒寡母的艱辛可想而知。有一次，為了追回一筆貸款，羅小雙硬起心腸將10歲的小志彥鎖在家里，自己拖著虛弱的身體，在賓館大廳站了整整兩天兩夜。兩天后她帶著追回的貸款趕回家中，一把抱起幼小的兒子，心疼得要命。

羅小雙干一行、愛一行的品格影響著小志彥，在他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。正是有了她的言傳身教，才有了管志彥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的壯舉。

在安徽馬鞍山，說起溫州人管志彥，許多人都有印象，大家都知道這位溫州小伙是馬鞍山消防隊的，救火時犧牲了，當(dāng)時馬鞍山各家媒體報道了好長一段時間。

在當(dāng)?shù)厝说挠∠罄?，溫州人愛賺錢會賺錢。但21歲的管志彥賦予了“溫州人”一詞有了更多涵義。

馬鞍山市委市政府授予他“馬鞍山英雄衛(wèi)士”稱號，省公安廳為他追記個人一等功，公安部追認其為革命烈士、中國共產(chǎn)黨正式黨員，央視把他評為2005年度“中國驕傲”人物。

馬鞍山人記住了他的名字，溫州人記住了他的事跡，他成為全國消防隊伍的榜樣，給億萬人民帶去了力量。

管志彥犧牲后，羅小雙因傷心過度，很長時間臥病不起。為了方便照顧她，從2005年8月中旬起，溫州市消防特勤二中隊與羅小雙結(jié)對認親。

看著日漸消瘦的英雄母親，隊員們心疼不已，對羅小雙說，您要好好保重身體，消防隊伍就是您的家，溫州消防的所有隊員都是您的“兒子”，以后就讓我們照顧您。

于是，羅小雙成了溫州消防員的“管媽媽”，這個稱呼取的是管志彥的“管”姓，這似乎是部隊的一個慣例，對于犧牲的戰(zhàn)士母親都是如此稱呼。

這么多年來，即便是特勤二中隊成了特勤二站，形成的固定傳統(tǒng)也始終沒變，每一位新來的隊員、新來的隊領(lǐng)導(dǎo)，都會向羅小雙報到、認親，這個“老規(guī)矩”代代相傳下來。

那些熟悉抑或陌生的隊員也成了最讓羅小雙掛念的人，在那支英雄的隊伍里，她的情感得到了釋放。

她為此感到欣慰，心想兒子哪怕只穿過一天軍裝，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個“兵媽媽”，如果有可能的話，說什么也得替兒子把軍裝穿下去。

正是這樣一個信念，支撐她走過每一天，沒有人知道她經(jīng)歷了怎樣漫長而難熬的悲痛。

16年來，這位命運多舛的柔弱女性，像山茶花一樣，咬著牙迎風(fēng)斗雪，孤寂而頑強地靜靜綻放。她說，是兒子給了她支撐，無論如何，她都要將兒子未竟的消防事業(yè)延續(xù)下去。

美麗、親切、堅強、溫柔、能干……這就是消防隊員們心中的“管媽媽”。

三

多了一群“兵兒子”，羅小雙的心里踏實了許多，她的生活里增加了許多色彩和生機。

他們訓(xùn)練出警，每天都是一身汗、一身泥，洗衣服笨手笨腳，只能在洗衣機前排隊。羅小雙想起了兒子，她從他們身上看到了兒子的影子。

她心疼孩子們，二話沒說就挽起袖子幫忙，但她曉得不可能幫每個人都涮涮洗洗，自掏腰包又為隊上購置了洗衣機，后來又添置了電腦。

羅小雙再三叮囑年輕人，要照顧好自己。她已然把隊員們當(dāng)成了自己的兒子。

張俊跟管志彥是同年入伍的戰(zhàn)友，也是在大學(xué)時入隊的，年齡相仿、經(jīng)歷相似，他與羅小雙的感情又深了一層。羅小雙待他如同己出，經(jīng)常通過書信的方式關(guān)心他的工作和生活。

談及找女朋友的事情，羅小雙對他說，一個人強大了，別人都會跟你友好；一個男人強大了，好女孩自然會來找你，所以呢，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，就是讓自己變得足夠優(yōu)秀，足夠強大，然后遇到那個同樣優(yōu)秀的她，一起過好和和美美的小日子。

羅小雙很少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，她覺得小家庭經(jīng)營好了，就是對社會、對國家的最大貢獻。

張俊也會把隊上的事情說給羅小雙聽，讓她知道，隊里取得的各項成績、隊員們每一個進步都有志彥的功勞——向管志彥學(xué)習(xí)，已經(jīng)成了每一批新入隊消防員的必修科目——他想讓“管媽媽”知道，她培養(yǎng)的兒子是多么優(yōu)秀。

羅小雙與“兒子”們書信不斷，家里積攢了一大摞，她把每一封信都視為珍寶。

后來隨著科技的進步，有了微信，年輕隊員們拉她一起建立了微信群，生活中遇到不開心的事情，都會向她傾訴，遇到困難，也會向她求助。

一場結(jié)對，從此結(jié)下不解之緣。

“‘管媽媽’把我們都當(dāng)成自己的兒子，我們也都把她當(dāng)媽媽。她這種愛是很博大的愛，給我們帶來的不僅是溫暖?！睍r任二中隊指導(dǎo)員王永敢動容地說。

2006年11月，羅小雙被公安部評為全國消防部隊“英雄母親”。她淡淡一笑，因為她需要的不是榮譽。

2014年3月，羅小雙成了溫州消防隊伍的“編外指導(dǎo)員”。羅小雙反倒尤為看重這一“職務(wù)”。

有了這個職務(wù)，羅小雙更忙活了，她不但自己關(guān)心消防事業(yè)，還發(fā)動所在的蔣家橋社區(qū)志愿者成立了一支“管媽媽志愿者服務(wù)隊”。

左潔和謝品雙是最年輕的志愿者，她們既是社區(qū)的網(wǎng)格員，又是“管媽媽志愿者服務(wù)隊”的隊員，在羅小雙的影響下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這支隊伍中。如今隊里已有30余名固定志愿者，大家都愿意為消防事業(yè)發(fā)展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
逢年過節(jié)，羅小雙帶著志愿隊到廚房跟隊員們一起包餃子、煮湯圓；新兵入伍，她提著大包小包來看望這些“新鮮血液”；陽光明媚的時候，她到隊里幫他們洗衣服、曬被子；閑暇時，她就到隊里和他們共話家常……

2014年，永嘉消防大隊甌北中隊4名隊員在救火時負傷，住在解放軍一一八醫(yī)院，羅小雙多次前去探望，每次都會帶上親自燉的補品、做的營養(yǎng)餐、水果等，一直到他們出院。

許多消防隊員都喝過羅小雙煲的湯，有時候見到她，還會嘻嘻哈哈地耍賴皮：“老媽，快給我煲點湯?！?/p>

彼時的羅小雙滿眼都是疼愛。她心想，他們都是些孩子，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，卻要穿梭在洪水和火海之中。心疼之余，羅小雙反反復(fù)復(fù)在心中祈禱，期盼他們每次出警都平平安安。這是一位母親最樸素的愿望。

時間過得真快，一轉(zhuǎn)眼到了2018年。

這一年，消防隊伍迎來了改革轉(zhuǎn)制。集體脫下軍裝，消防隊員們舍不得，思想上難免有些波動，有時候會對她發(fā)發(fā)牢騷。羅小雙理解他們的心情，不給他們長篇大論地講道理，而是從一位母親的角度去開導(dǎo)他們。

11月9日，是一個載入史冊的歷史時刻，她與所有的消防隊員一起，通過電視屏幕，見證了習(xí)近平總書記為消防救援隊伍授旗并致訓(xùn)詞的難忘瞬間。

“長期以來，消防隊伍作為同老百姓貼得最近、聯(lián)系最緊的隊伍，有警必出、聞警即動，奮戰(zhàn)在人民群眾最需要的地方，特別是在重大災(zāi)害事故面前，你們不畏艱險、沖鋒在前，作出了突出貢獻?！睂@支擁有光榮歷史的隊伍，習(xí)近平總書記予以高度評價。

那天，羅小雙哭了，這淚水有激動，有自豪，更有欣慰，為黨和國家對這支隊伍的肯定而激動，為這支隊伍成為應(yīng)急救援的主力軍和國家隊而自豪，為兒子曾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員而欣慰。

她唯一感到遺憾的是，沒有看到兒子身穿“火焰藍”制服的樣子?？纯幢蝗罕娮u為“藍朋友”的“兒子”們，她想假如兒子還活著，肯定也跟他們一樣，英俊帥氣、英勇威猛。

羅小雙覺得兒子的犧牲是值得的，她深知自己肩上的責(zé)任，謀劃著如何去當(dāng)一個更好的“管媽媽”。

來自云南玉溪的賀裕博是黎明路消防中隊的一名合同制隊員，一進隊就認識了羅小雙。

入隊后，他的第一個春節(jié)就是在隊里過的，羅小雙像往年一樣，來隊里和他們一起吃年夜飯。令小賀意想不到的是，他收到了羅小雙發(fā)的一個大紅包，而且全中隊的人都有。

“先給新來的，你們這些老兵最后發(fā)。”羅小雙疼愛地點著一名老隊員的額頭，先把紅包給了賀裕博和其他幾個新隊員。

賀裕博心里暖烘烘的，他事后告訴家人，不必擔(dān)心自己，在遠離家鄉(xiāng)的溫州，有這樣一位“媽媽”關(guān)愛著自己。

羅小雙認得哪幾個人是新隊員，因為她熟悉這里的每個人，誰的老家是哪里的，她也門兒清。就連誰有了女朋友，誰跟家里人鬧了別扭，她都了如指掌。碰到總隊領(lǐng)導(dǎo)來調(diào)研，她也會如數(shù)家珍般把優(yōu)秀隊員推薦出來。

胡陳忠是溫州當(dāng)?shù)厝?，起初是出于好奇加入了消防隊伍，入隊后在生活和?xùn)練上很不習(xí)慣，多虧了父親在背后一直支持他。

后來父親突然離世，給小胡造成了巨大的打擊。他天天混日子，打算離隊回家。羅小雙幾次與他促膝而談，那些話語重心長，沒有一句大道理，卻讓胡陳忠茅塞頓開，打消了先前的念頭。

“管媽媽”的話有如種子植入了他的心里，進而生根發(fā)芽。胡陳忠理解了羅小雙的良苦用心。是啊，爸爸讓自己干消防是報效國家的，那就必須尊重老人家的遺愿，在隊伍里好好表現(xiàn)，拿出好成績告慰在天之靈。

他以個人的親身經(jīng)歷影響著身邊的戰(zhàn)友，在胡陳忠的帶動下，隊上很多合同制隊員都報名參加了消防員招錄。

2019年5月，胡陳忠、賀裕博等一批隊員順利通過全國第一批入職消防員的考核，成為轉(zhuǎn)制后的正式消防員。賀裕博被分配到永嘉南城站，胡陳忠留在特勤二站，后調(diào)任支隊指揮中心接警員。如今，他們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干得熱火朝天。

羅小雙有個習(xí)慣，每天都會看隊員們的微信運動步數(shù)?？吹剿麄兠刻於甲邘兹f步，視頻時她就會問，有沒有出警、累不累，隊員們的回答風(fēng)輕云淡?？吹剿麄兂瘹馀畈男δ?，羅小雙心想，只要孩子們平安就知足了。

對于消防隊員的第二代，她更是上心。

那年，特勤大隊二站站長蔣明富的小孩得了重病，急需去上海的大醫(yī)院治病。不料醫(yī)院一床難求，孩子的媽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，毫不夸張地說，就差給人下跪磕頭了。

羅小雙聽說后，立馬打車去了站上，向蔣站長詢問情況。她猛然想起與上海消防總隊的一位領(lǐng)導(dǎo)有過一面之識。

救孩子要緊！她顧不上熟悉與否了，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。聽清事由，總隊領(lǐng)導(dǎo)安慰她別急，說全國消防是一家，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忙。

由于治療及時，孩子很快康復(fù)，又變得活蹦亂跳。每每見到羅小雙，孩子總會甜甜地喊一聲“奶奶”，張開手讓她抱抱。她親吻著孩子胖乎乎的小臉，心里感動的卻是“全國消防是一家”這句話。

誰說不是呢？碰到急難險重任務(wù)，黨和國家一聲號令，消防救援隊伍跨地區(qū)增援，按照制定好的預(yù)案，打贏了一場又一場艱苦卓絕的戰(zhàn)斗。

“媽媽”想著“兒子”，“兒子”們也時常想著他們的“媽媽”。羅小雙的生日是2月29日，這個日子每四年才能碰到一回，所以她自己總會忘記，但她的“兒子”們記得。

2020年羅小雙生日這一天，隊員們搞了一個小型的慶生晚會，表演了不少精彩節(jié)目，他們一起為“管媽媽”慶祝這個值得紀(jì)念的日子。

他們用康乃馨和滿天星組成獨特的花語向“管媽媽”送上祝福；炊事班則送來了自制的慶生蛋糕，小伙子們笨拙地插上蠟燭，手忙腳亂地點上，惹得羅小雙笑彎了腰，連吹蠟燭都吹了好幾次；“兒子”們齊聲“吼”起生日快樂歌，嬉笑打鬧著要搶切蛋糕吃。

“都有的，都有的……”羅小雙將蛋糕一塊一塊地遞給“兒子”們，大家一邊吃著蛋糕，一邊跟她聊著家長里短，講著奇聞趣事?？此崎L不大的年輕人們居然變得像愛絮叨的老人，他們的想法很簡單，就是想給她帶去歡樂，用這種方式回報“管媽媽”的無私付出。

16年來，“兵兒子”換了一茬又一茬，他們與羅小雙的感情也延續(xù)了一代又一代，羅小雙一直行走在看望“兵兒子”的路上。

每當(dāng)收到遠方的兒子們打來的電話，她都像母親一樣關(guān)切詢問：找到稱心工作沒有？結(jié)婚了嗎？當(dāng)爸爸了嗎？每每聽到電話那端的肯定回答，羅小雙都會樂得合不攏嘴。

四

她不但是一個有心人，而且是個很時尚的人。

為了讓年輕一代更加理解消防、接受消防，她從網(wǎng)上“惡補”了許多流行語，就連捐款的數(shù)額都是有意義的。

2021年的元宵佳節(jié)，是萬家團圓的日子。羅小雙向溫州市紅十字會消防救助基金捐贈13141.19元專項公益基金，用于救助家庭特困、因公傷殘、發(fā)生重大家庭變故和遭受災(zāi)害的消防救援指戰(zhàn)員。她說：“這個數(shù)字有著特殊寓意，代表我一生一世情系消防?！?/p>

應(yīng)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局長瓊色、政委詹壽旺得知消息后，十分感動，他們一直在關(guān)注著這位英雄母親，為了表達謝意，他們專門寫信給“管媽媽”，代表全國消防救援隊伍向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，感謝她十幾年來的愛心付出，希望她保重身體，照顧好自己，也請她放心，消防隊伍永遠是她堅強的后盾。

作為烈士家屬，羅小雙一路走來，她深知這個群體的坎坷艱辛。她曾經(jīng)對身邊的朋友們說，希望能給各位烈士家屬盡一份微薄之力，不為別的，就為了在其他母親和妻子想不開的時候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、一個人掛吊瓶的時候、一個人背孩子去醫(yī)院的時候，能幫她們一把。

像這樣的捐贈，打管志彥犧牲時就開始了。在兒子的追悼會召開前，羅小雙鄭重地為剛被追認為中共黨員的管志彥交納了1萬元特別黨費。她說:“感謝部隊對孩子的教育和培養(yǎng)。入黨是志彥最大的心愿，現(xiàn)在他心愿已了，作為媽媽，作為一名有25年黨齡的老黨員，我應(yīng)該這么做?！?/p>

2005年12月初，依然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“管媽媽”偶然從報紙上讀到江西九江遭受地震災(zāi)害的消息，立即打電話到溫州市鹿城區(qū)民政局詢問捐款方式。區(qū)民政局和區(qū)慈善總會的領(lǐng)導(dǎo)親自上門，接受了她沉甸甸的1.5萬元愛心捐款，并以最快速度匯往九江災(zāi)區(qū)。

沒過多久，江西省副省長、九江市委書記趙智勇和九江市市長蔡曉明聯(lián)名給“管媽媽”寄來了感謝信，九江市慈善總會也寄來了感謝信和榮譽證書。信中說:“我們深深為您高尚的行為所感動。您不僅為國家為人民培養(yǎng)教育出一位杰出的好兒子，而且用您的崇高善舉感召了公眾?！?/p>

當(dāng)感動不已的人們充滿敬意地感謝她時，當(dāng)好心的朋友勸她多想想孤身一人的自己時，她卻坦然一笑:“我一個人的生活很簡單。兒子如果還在，也會這么做的。這只是我作為兵媽媽的一點兒微薄的心意?！?/p>

前文提到“兒子”們集體給她過生日，就在那一天，羅小雙還做了一件事，她向黨組織交納了一筆金額為12020元的特殊黨費，寓意“團結(jié)一致奮戰(zhàn)2020年”。

此類事例舉不勝舉。

事實上羅小雙并不富裕，她收入有限，靠微薄的退休金支撐生活，家里唯一的“奢侈品”是一套老音響，那是兒子參軍前買的，方便他練歌。如今它仍然靜靜地放在那里，在等待那個少年來歌唱。

也有人不理解她的這些行為，甚至傳來不少流言蜚語。有人認為她想出名掛號，更有人不懷好意地找上門來，逼著她捐款捐物。

“你不是‘管媽媽’嗎？把牛皮吹上了天，倒是管管我們啊?！蹦切┤顺鲅圆贿d，試圖來個道德綁架。

羅小雙付之一笑。說到底，嘴巴長在別人身上，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，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。當(dāng)然，她并非坐視不管，而是將那些真真假假的求助者挨個分類，將其中真實合理的訴求反映給了相關(guān)部門。

今年是建黨100周年，是一個有特殊意義的年份。羅小雙已經(jīng)在心里打算好了，她要為兒子和自己再交一筆特殊黨費，因為他們母子倆的黨齡加起來是56年，這個數(shù)字又代表了56個民族，她要用這個吉祥的數(shù)字向偉大的黨致敬。

時至今日，羅小雙的腦海里還會出現(xiàn)幻覺，兒子突然推門回家了，大聲地說，媽媽，我回來了……這一幕曾多少次出現(xiàn)在她的夢里。

羅小雙憧憬著夢境變?yōu)楝F(xiàn)實。她堅信兒子歸來后，看到的是一個樂觀向上的媽媽；她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，沒讓兒子失望。

她渴望兒子能再喊一聲“老媽”，然后對她說，16年我不在你身邊，你真的不容易。只要有這一句話就足夠了，遭多大的罪，受多大的委屈，羅小雙都感覺值得。

沒錯，在一次次的獻愛心行動中，羅小雙將自己和兒子的愛疊加起來，將這雙份的關(guān)愛奉獻給許多素不相識的人。她也因此榮獲多項國家級和省部級榮譽，但她不是為了這些榮譽，她情愿做個默默無聞的志愿者。

五

羅小雙看起來氣質(zhì)出眾，出門時總是要化個淡妝，她認為這既是對別人的尊重，也代表著消防的形象。

許多溫州人還記得，2018年，在新城大道的路牌下，一幅畫面溫暖著路人。一名消防員臉上滿是被濃煙熏過的痕跡，蹲在地上，仰頭深情地望著媽媽，瘦削的媽媽拿著手帕，正微笑著為他擦去臉上的煙塵，好像在嗔怪他不小心。溫馨和諧的畫面感動了許多人，圖片里的媽媽就是羅小雙。

在全市各大人流密集路口，都增設(shè)了這樣一塊消防公益標(biāo)牌，有5名溫州人為溫州消防代言。羅小雙是其中唯一一位女性。讓更多人關(guān)心消防、支持消防，是她一直都在努力的事，也是引以為豪的事。

在一次捐款活動中，羅小雙向鹿城區(qū)慈善總會提出了當(dāng)志愿者的申請。慈善總會秘書長當(dāng)即拍板，吸納了這位值得敬重的女性，不久，鹿城區(qū)女企業(yè)家協(xié)會也破格吸收羅小雙為榮譽會員。

身為鹿城區(qū)政協(xié)委員，羅小雙每年都會撰寫有關(guān)消防的提案，呼吁全社會重視老城區(qū)的消防工作，建議財政設(shè)立消防專項經(jīng)費，保障社區(qū)消防通道暢通、高層建筑消防安全、進行公共消防設(shè)施建設(shè)等。

退休后，她在公益事業(yè)上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，不僅是積極參與者，而且還成為多項活動的組織者。在為孤寡老人、殘疾人舉辦的義診活動中，在與勞教人員的真情對話幫教活動中，處處可以看到她奔波忙碌的身影。

羅小雙居住在鹿城區(qū)蔣家橋社區(qū)，她是社區(qū)的“名人”，大家都親切地稱她為“阿雙姐”。在群眾眼中，“阿雙姐”是一個陽光開朗、積極向上的熱心大姐，遇到事情，首先考慮的總是怎么方便別人。

林淑平退休前是該社區(qū)居委會副主任，分管消防工作，但她對消防知之甚少，羅小雙就當(dāng)起了義務(wù)宣傳員，小到日常生活，大到社區(qū)消防治理，她都樂在其中。

在羅小雙的幫助下，林淑平的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，社區(qū)第一次被評為消防工作先進單位，在她眼里，阿雙姐不僅工作上招數(shù)多，而且行動也快，每次有活動，社區(qū)還沒開始準(zhǔn)備，她就早早有了創(chuàng)意，并主動幫忙聯(lián)系消防隊伍。

她除了志愿服務(wù)隊的活動外，有其他志愿活動，羅小雙基本也是第一個報名。該社區(qū)黨委副書記俞惠華與“阿雙姐”有十幾年的感情了。

“阿雙姐就如一座橋梁，將消防工作和市民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我們會將文藝演出、愛心等送到消防隊里，也會邀請消防隊員到社區(qū)、學(xué)校進行安全宣講，甚至輔助社區(qū)工作?！边@是俞惠華對她的評價。

“‘管媽媽’牽線搭橋，消防員們能更多地參與公益活動，與服務(wù)隊一起走進社區(qū)、走上街頭，開展消防知識講座、進行火場逃生演練、巡查消防安全隱患、分發(fā)消防宣傳資料等?！碧厍诖箨牰局笇?dǎo)員方力說。

羅小雙還是個浪漫的人。閑暇時，她會去參加老年歌唱隊活動，或者在家里彈彈古箏。

宣傳員余根鈴記憶尤深，有一年羅小雙與消防隊員一起過“情仁節(jié)”，他一如既往地想宣傳報道“管媽媽”的事跡，羅小雙還是往年的那番說辭：“小余，不要宣傳我，我干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，要宣傳就宣傳我的那群‘兵兒子’。”

沒人笑話羅小雙的“諧音?！?，那次的情人節(jié)，反而讓人們看到了她時尚的一面。她跟隊員們說，我要帶你們過一個不一樣的“情仁節(jié)”，到“三樂亭”與“紅日亭”去做公益。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熱烈響應(yīng)。

“三樂亭”與“紅日亭”是溫州公益慈善機構(gòu)長年免費供應(yīng)伏茶、愛心粥的地方。羅小雙領(lǐng)著消防隊員們一出現(xiàn)，志愿者俞淑華和其他幾個老人就開心地笑了。煮茶、熬粥、打掃衛(wèi)生……隊員們干得熱火朝天，別樣的“情仁節(jié)”在忙碌中悄然度過。

這樣的情景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，在羅小雙的聯(lián)絡(luò)下，消防指戰(zhàn)員們積極參與到街道社區(qū)的各項工作活動中，協(xié)助河道清理、幫助沖洗道路、參加文藝匯演等，讓愛民助民逐漸成為日常工作。

蔣進福是“三樂亭”義工隊的隊長，他很敬佩羅小雙，說前后十幾年了，她不僅常來幫忙，還拉上消防員們一起來，共同為公益事業(yè)出力，棒得很！

她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回報。讓羅小雙高興的是，這些年來，廣大群眾對于消防事業(yè)的認識正在不斷加深，對于消防隊伍的關(guān)愛也越來越多。

又是一個消防站開放日，一群小學(xué)生來到特勤二站，鮮艷的紅領(lǐng)巾在胸前飄揚，帶隊老師指著樓頂上的一行大字在領(lǐng)讀，“對黨忠誠、紀(jì)律嚴明、赴湯蹈火、竭誠為民”，孩子們仰起頭跟著重復(fù)，稚嫩的聲音脆生生的，傳向了遠方。

看著小家伙們認真的表情，羅小雙露出慈愛的微笑，因為又一代孩子認識了消防，雖然他們還有些懵懂。

不是結(jié)尾的結(jié)尾

告別了長眠于烈士陵園的兒子，羅小雙回到了家里。

她走進兒子的臥室，房間里的陳設(shè)還是老樣子。老式大櫥柜里，有管志彥戴過的軍帽、穿過的制服、小時候涂鴉的畫作和拍過的照片，還有多年來她與“兒子”們來往的信件，以及媒體關(guān)于她與兒子的報道內(nèi)容。

羅小雙隨手抽出一本《中國消防》雜志，看到《管媽媽與消防官兵的故事》這篇文章，她的眼圈又紅了。

她揉了揉眼睛，歲月已經(jīng)在眼角刻下了很深的皺紋。羅小雙迎著燦爛的陽光，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窗，看到大街小巷的山茶花開得正盛，紅艷艷的連成了一片，像是扎根在大地的黨旗、國旗。

沒錯，山茶花開了，不但開在羅小雙的眼里，也開在了人們的心中。